中国核电：新的起跑点

——专访合乐彩票登录理事长、原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张华祝

文/本刊记者 冯志卿

（小标题）核工业为国民经济服务

《中国投资》：2007年11月2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了经由国务院正式批准的《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2005-2020年）》（简称《规划》），在您看来这份《规划》的出台有什么意义？对我国核电产业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张华祝：中国核电发展经历过很多困难。核工业起步于五十年代，八十年代之前主要为军服务，八十年代开始转变，以秦山、大亚湾核电站的建设为标志进入和平利用时期。一直到2003年之前，我们核电发展的方针一直比较谨慎，“九五”期间提出，核电是我国电力的一种补充。“十五”规划当中提出适度发展核电。2003年，新一届政府组成以后，对核电发展的推动就比较强劲。

核工业服务对象有两个：军用和民用。军用方面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但是光靠军用是养不活整个核工业，因为军用量很小，带不活整个产业，另外光靠国家也养不活、养不好核工业。所在2003年之前，核电对整个核工业具体带动力很微弱。只有发展民用核电为国民经济服务，才能够把核工业带起来。

《规划》为今后中国今后十年、十五年的发展做了总体安排和总体的考虑。在指导方针、指导思想、规划目标、核燃料产业配套、制造产业等做了非常全面的安排。我觉得《规划》对整个中国核工业发展将起到一个重要的指导或推动作用，这种作用将是全局的、长期的。

《中国投资》：《规划》将对核电产业发展和企业投资带来哪些影响？

张华祝：目前国务院批准的核电企业只有3家：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中国广东核电集团，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在《规划》指导下，3家企业对推动自主设计、自主制造、自主建设、自主营运，实现四个自主化方面积极性会更高。

《规划》对推动核电企业在追求核电安全运营和经济运行方面会起到很好的作用。因为如果没有后续项目吸引企业，核电企业努力的动力就会不足。有了《规划》，就给企业以很好的长远预期，也会让企业形成一种竞争局面：这么大蛋糕，我能切多大，这又起决于企业的能力。企业的能力需要市场的承认，企业的经济性和安全性在市场竞争中要有自已的优势，才能获得合乐彩票登录的蛋糕。竞争会促使核电企业在建设、营运方面提高管理水平，促使企业在安全运营和经济运营做的更好，使核电产业步入良性发展、健康发展道路。

在投资方面来看，从“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这3个五年期间，每年至少有3台百万千瓦机组建设，这样大的投资，将会引入新的投资方法，促使核电形成多元化投资，多元投资会反过来进一步促进核电企业水平的提高。

（小标题）拓宽核电企业融资通道

《中国投资》：未来的核电投资，主要来源于哪些方面？

张华祝：核电投资主要涉及两大块：80%的建设贷款和20%的企业资本金。贷款方面对核电企业来说难度不大，因为过去运营的核电站良好的经济收益表明，我国的核电和国际管理是接轨的，在经济上有竞争力，还贷能力很强。在目前国内外汇储备已经很丰富的情况下,无论是外资的进出口银行，还是国内银行都愿意给核电企业贷款。

对核电企业来说最主要的是资本金筹集问题，核电企业可以考虑的融资方式如中广核的产业投资基金、定向发行企业债券、或者是象国外的核电企业通过上市，在资本市场融资筹集资本金。另外就是引进战略投资者，引进什么类型的战略投资者，无论是外资内资,还是国有民营，主要取决于核电企业的自主选择，没有什么政策障碍。

《中国投资》：您认为《规划》中的核电站建设目标能够完成吗？

张华祝：按照国家发改委安排的建设强度，我看没有问题。但是我认为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现有运行的核电站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安全性。中国下决心积极发展核电，也是建立在过去核电站的建设质量和运行指标比较好的基础上。离开了这个基础，往后发展就会出问题。吴邦国委员长在当副总理时候反复说了一句话，“核电的安全是核电的生命”。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后，将整个国际核电发展引向低潮，一个电站的事故，会将整个核电的发展势头压下去，核电是经不起大事故，有了事故，一定会进入冬天。所以说核电站运行的水平和建设的质量是《规划》能不能顺利推进最基础保证。所以如果这个基础保持好的，整个规划推进不会是问题。无论从资金、，从制造能力、中外合作的势头、人才队伍来说，我觉得都能够实现。

《中国投资》：《规划》中提到与核电发展相关的科研、设计、制造、建设和运营等环节要建立以市场为导向的发展机制。如何理解？

张华祝：现在核电的发展带动了整个核电科研、设计、制造、建设、运营的发展。在科研设计方面以前是中核集团一家为主。现在中广核由于集团发展战略需要，也成立自己设计公司，中电投还没有能力建立自已的设计公司。我认为，在未来发展中，科研设计公司应该将满足所有客户的需要来作为经营目标、导向。政府主导，市场牵引这两方面的力量来推动核电研究和设计单位逐步适应市场的需要。对于中核的几个设计院，广核的设计院，未来的发展前景我建议引入其他的投资人，使它们走一条投资主体多元化的道路。

这样的方式，设计公司让服务对象对研究和设计有发言权，在更大的程度上满足用户需要，同时也可以改善研究设计单位的经营状况，得到合乐彩票登录的资金。我估计随着我们核电的发展，研究设计单位的多元化改造肯定会有所推进。

《中国投资》：《规划》中提出，设备制造方面未来还要以三大集团为骨干，同时发挥其他相关企业的专业优势，逐步实施技术改造和产业升级，共同建立起较完整的核电设备制造体系，为什么？

张华祝：选择东方电气、上海电气、哈尔滨电气集团是很自然的考虑，三大动力集团是常规电力设备制造的主要提供者，他们有强大的设备制造能力。核电总的来说仍是一个发电设备，和常规电力设备制造是同一类别。另外依靠三大集团，能够很快引进国外的一些技术，通过引进、消化、吸收很容易形成自已的能力。

另外，核电设备的国产化，肯定对装备制造业会产生一个强大的推动力，因为核电的制造技术要求和管理要求比较高。通过核电设备的制造，会带动三大集团的技术水平提高和管理水平提高，同时也是一种质量文化的提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1979年美国三厘岛事件和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以后，国际原子能机构在各国推广核安全文化。核安全文化就是从核电的建设、营运企业一直到为核电提供设备的制造企业，都普遍地建立质量管理体系，引进安全文化，实际上就是质量第一、安全第一方针具体化，使得核电设备制造能够被非常完整、非常有效地质量保证体系来控制，使他们能够提供一个高质量、高水平的设备，最终保证我国核电站运行的经济性和安全性。核电行业比其他行业在质量方面要求更高，所以说对带动整个装备制造业的水平作用很大。

（小标题）人才和安全保障

《中国投资》：伴随着《规划》的落实，大量的核电站将被建设、运营，您认为核电的专业人才够吗？

张华祝：随着核电的发展，核电企业对人才的表现出很旺盛的需求。目前企业主要以两种方式来用人，一是一些人进入核电企业后，企业用以老带新办法培养人才，速度也比较快。另外，就是加强高校大学生培养，其中一些大学在培养人才方面也采取了很多的措施，比如与核电类似的专业大三开始转专业，到大四学核专业，可以很快就转过来，也能适应企业的需要。从多个环节加强人才培养，人才不会成为核电发展的一个障碍。

协会曾举办过一次核专业人才教育培养研讨会，2007年8月底在哈尔滨举行，全国二十几多所学校参加，国防科工委、教育部很重视，派司级领导参加。研讨会分析一下核专业高等教育的形势和面临的挑战。研讨会的交流的结果是，现在的核专业人才不能满足企业的需求。既有数量不够，更有结构和质量方面问题。也就是说高校设置的核专业与企业的需求不完全配套，是结构性的矛盾。数量方面有矛盾，但是不是主要方面，主要方面是结构和质量方面的。所以各个高校需要优化人才培养的结构，瞄准企业需求调整专业结构，培养高质量人才成为当前核专业培养的主要问题。目前全国能够为核专业提供相关专业高校有二十多所，加上研究院所，一共有近40个单位为核专业提供人才。

《中国投资》如何看待《规划》中的提到要建立后处理基金、退役基金？

张华祝： 后处理基金已经酝酿多年，实际上国内已有企业在做，这也是国际通用做法，主要保证是乏燃料，无论是后处理还是最终处置，能够有一个资金保证。各个国家都是从发电成本里面提取一定的钱来做基金，保证将来有一个稳定资金渠道。我在核工业总公司期间，对秦山核电厂就开始提起了后处理基金，大概是一公斤铀大概提一千美元。国防科工委财政部、发改委与国务院报了一个文，就是建立后处理基金报告，国务院还没有批下来。实际上后处理基金是，政府拿出一个指导性意见，完了以后企业根据自己的经验状况去提取，使得这个资金有保证，对后端发展是有利的。

退役基金，是为核电站将来退役提供一个可靠的资金保障，也是国际上通用做法，但退役基金可以稍微晚一点提，不一定要提得很早，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因为反应堆实际周期是40年，也可以延长到50到60年。企业的还贷期是15年，15年之内企业还贷的压力很大，他在成本里面要支出很大一部分去还贷。15年以后成本就很低了，所以说过了十五年还贷期再提退役基金，对平衡企业的成本是有好处的。

《中国投资》：请谈谈一下《规划》中提到的建立天然铀资源保障的情况？

张华祝：建立天然铀资源保障也是国际通用做法，天然铀作为一种战略物资，建立一种保障，无论军用还是民用都是需要的。军用由国家出钱建立保障体系，民用部分可以是政府和企业相结合来建。各个国家的做法并不一样，日本因为资源特别紧缺，储备量也比较多，他们的储备量最高的时候达到满足三年的需求。我国的四千万千瓦每年约需要七千吨天然铀燃料，按照三年就是两万吨储备，两万吨储备资金的占压时间太长。目前很多国家都是储备一年。不过，美国是一个例外，他不储备，因为世界各国的天然铀供应商都到美国去卖，美国通过现货和期货市场来占有铀资源。我觉得建立天然铀储备体系很重要的，政府出一点基金，企业出一些钱来一起保证铀的储备比较理想。

《中国投资》：请介绍一下合乐彩票登录情况？

张华祝：合乐彩票登录于2007年4月18号成立，成立前经过一年多酝酿，协会成立是为了适应核电快速发展需要。随着核电的发展，多家经营核工业的局面被打破，多元化投资的多元化格局已经形成，在这种情况下，在行业领域虽然由政府主管，但是政府主管和企业之间有空档，这个空档怎么来填充呢？由行业协会来填充。

合乐彩票登录在民政部报的发起人是一百个单位。协会成立的时候有150个会员，现在已有170多个会员单位。各个会员单位利用核能行业协会平台，加强彼此之间的交流，能够和政府之间进行沟通，能够得到一些行业信息，有利于自己的发展。

协会主要指导思想一是按照国家积极发展核电方针，按照《规划》和国家科技发展的中长期规划的要求来做好服务工作。二是在法规标准的制订或者说是宣传方面发挥一些作用。我国的核电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最终形成自己的标准，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标准，协会希望能够在企业间协调，规划，在标准编制当中能够反映企业的一些需求。

总之，协会的宗旨就是服务，一方面为企业服务、一方面为政府服务，在企业和政府之间搭一个交流的桥梁。